曾记得多年前的一个夏日清晨，笔者趁着清晨的一丝凉意，便提早来到诊室整理着当天所看患者的资料，不久一位男士推着一位形容憔悴的病人进来。
她裹在宽大的毛衣里（与这炎热的夏日有着强烈的违和感），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当笔者触到她脉象时，弦滑有力中透着郁滞，像湍急却淤塞的河流，再看她舌质暗红、苔黄腻，我心中了然，“姑娘，你的肝火旺得能点着柴了。”
看到她的病历上写着：全切手术非常成功，但三个月癌细胞又复发。她当时却对笔者说了这样一句话：
“早知道现在如此接受不了，不如作为一个完整的女人度过剩下的日子”。
后面经过她丈夫了解到，自从出院后，她便开始疯狂网购假胸，又或是把自己裹进高领毛衣，连丈夫小心翼翼的拥抱都成了刺痛神经的利器。
笔者从医几十年，见过太多被疾病击垮的患者，可这位乳腺癌患者的症结不在病灶，而在心里。但治病需身心同治，否则就算开出上好的药方，也远治不好她的心病。
提笔写下柴胡疏肝散加上散结的普通方剂，同时叮嘱药房多加些酸枣仁、远志，以助她安神解郁。我边说边递去一杯合欢花与玫瑰花茶，“这花茶也可常喝，疏肝解郁。”她机械地接过茶，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的模样，倒像是完成苦差事。
我没有多言，走到诊室外的空地，将八段锦的动作拆解示范，看着她在晨光里僵硬地舒展肢体，我又走到她身边，握住她的手，“平时多按揉太冲穴和膻中穴，太冲是肝经原穴，能平肝泄热；膻中为气之会穴，可宽胸理气。”
我边说边找准穴位，轻轻按压，“酸胀感明显就对了，每天早晚各按五分钟。” 我知道，解铃还须系铃人，唯有让她重新关注自己的身体，才能撕开那层包裹着痛苦的茧。
三个月后复诊，她的脉象虽有缓和，但仍显沉涩。我翻着她依然泛红的舌苔，想起野外墙那坚韧的蔷薇。
你见过野蔷薇吗？
暴雨折枝，反而绽放得愈发绚烂，生命的韧性往往在绝境中迸发。
我轻声询问，留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波动。看到她手机里存着确诊前在健身房的照片，发丝飞扬，眼神明亮，与眼前的消沉形成鲜明对比，这便是突破心防的契机。这次，笔者调整了药方，加入清热解毒、抗癌消瘤的成分，又添了些黄芪、白术，扶正固本。
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药方：便是让她每日记录生活中的感恩小事。这并非突发奇想，曾有位患者因长期抑郁致病，每日写下生活点滴后，逐渐重拾对生活的热爱。
而这位癌患从敷衍的 “今天没下雨”，到后来真挚的“女儿画了全家福”、“隔壁邻居家送的盆栽开花了”。
字里行间的变化，比任何检查都更让我欣慰，我知道，她正在与自己和解。
半年后，她来找我复诊，医院的复查结果显示癌细胞得到控制。
她说现在站在试衣间，自己终于能坦然地解开衬衫。疤痕依然在，但她能看见锁骨下方跳动的生命力。她开始穿 V 领连衣裙，报名水彩班，把中药方和健身计划表贴在冰箱上。
治病先治心
再之后，她已经能在笔者举办的小型乳腺癌康复分享会上，撩起长发大方地说：
“以前我以为女人的美是胸型、腰线、皮肤，现在才明白，真正的美是面对生活的勇气！”
对于癌症患者来说，勇气是比任何药材都珍贵的治愈力量，正如生命在困境中绽放的希望，对于医者来说，勇气是无法开出的药方，但却不仅能治愈身体的病痛，更能点亮患者心中的光。
所以，面对癌症，面对一切事物，一定要有勇气看待，大不了就是“天塌了”，放心还有别人扛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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